第13章 冷清团圆

  林天养六岁时父母双亡，家中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财产。
  在陈老夫妻的帮助下，他八岁的时候，年仅十二岁的姐姐便在漠北城中开了一间琴铺，靠贩卖古琴、琴谱为生，量少利薄，仅够日常营生。
  遥想当年，他姐姐在琴道上天赋奇高，三岁辨音，五岁成谱，在漠北城中也是小有名气，却因过早承担生活重担而荒废了一身琴艺，每日辛苦操劳只为养育他一人。
  每每念及此处，林天养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姐姐。
  陈婆婆满脸心痛，哀伤道：“当时铺子里也没人，谁知道怎么会起火呢？衙门的人倒是来看过了，看了半天也找不出原因，那铺子里都是些木琴和琴谱，那大火一烧，也不会剩下什么东西了，这大过年的，你让大小姐怎么受得了？”
  林天养面沉如冰，多年的心血如今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对她而言该是何等的打击？
  “我先去看看姐姐！”他心急如焚，疾步朝书房走去。
  推开房门，屋里一片昏暗，陈伯立于书桌旁边，一脸焦急地对照着账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在他面前坐着一名秀丽女子，紧蹙眉头。
  秀丽女子身形纤细娇弱，容貌绝美，眉如远黛，肤白胜雪，仿若空谷幽兰般纯美，只是一双凤眼中满含愁意，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在昏黄烛火照耀下分外惹人怜惜。
  这就是他的姐姐，林天婉。
  看到林天婉的第一眼，林天养才发现，这位姐姐在他心中远比想象得还要重要，心头一紧：“姐姐，我回来了。”
  林天婉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勉力笑道：“天养，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小少爷。”陈伯也停下手中算盘，唤了一声，立时又将头埋进了账册之中。
  “发生什么事儿了，铺子怎么会着火呢？”林天养走到书桌前，将她面上的倦容看得更加清楚，眉头微皱：“姐，你先不要忙了，我们去吃饭。”
  林天婉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柔声道：“这些事你不用担心，你先去吃饭，我和陈伯还要商量下如何处理这件事。”
  “大小姐，这次真的不好处理了！”陈伯老脸上满是愁容，急道：“我们找乔掌柜借了一万两才买回来的琴谱都在铺子里，如今被一把火全都烧光了，我们该怎么……”
  “陈伯！”林天婉呵斥一声，面有怒意，陈伯看了一眼林天养，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林天养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叹了口气，道：“姐，其实我可以帮忙的……”
  “姐姐知道你的心意，但你还是小孩子，能帮得上什么呢？”林天婉拍了拍他的手背，目光中尽是怜爱：“赶快去吃饭，听话！”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姐姐如此坚决，终究还是选择听话，退出了书房。
  “大小姐，其实小少爷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应该学着去……”
  “陈伯，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天养还是小孩子，还需要学画，我不想让他分心。”
  “这些年若不是小少爷的学费那么贵，其实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这般煎熬，大小姐，不如就算了吧……”
  “天养一定可以的！陈伯，我们要对他有信心，我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林天养如今五识灵敏超凡，站在门外也能将屋子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着林天婉话中的坚定，他的眼眶忍不住有些温热。
  他此刻很是庆幸自己穿越而来，不然他真不知道这个可敬可爱的女子，以后该是何等的心碎？
  心绪凌乱之下，他没有什么胃口，穿过庭院，走到了最西边的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摆着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些瓜果糕点的盘子，点着两根长条白色蜡烛，摆着香炉，中间放着两块黄木灵位。
  这是他父母的灵位。
  “爹，娘，我回来了。”
  林天养点香告慰，第一次给他异界的父母敬香，三拜之后将香插入炉中。
  香烟袅袅，林天养看着在烛光中忽明忽亮的灵位，心中伤感之时，又有诸多困惑。
  他父亲生前是名御灵境画师，实力与陆桓羽相当，在他六岁时突然过世，母亲承受不住这般打击，心疾难医，哀痛离世，徒留他们姐弟二人。
  如今他晋升开窍中品画师，很清楚画师是何等强大的存在，而一名御灵境画师为何会突然陨落？
  若仇人是超越御灵境之上的存在，为何多年来从未找上门来？
  仅凭御灵境画师的实力，又是如何能得到画圣所创的天衍九星诀？
  无数的疑问在他心底划过，但当时毕竟年幼，很多事都已记不清了，如何回想也不能理出个头绪。
  “若有机会，我定会查明父亲突然离世的真相，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林天养再次跪拜，此次拜得却是前身。
  陈婆婆走了进来，道：“小少爷，大小姐他们还在忙，让我们先去吃饭。”
  “好，我知道了。”林天养站起身来，走到了大厅之中。
  厅中摆着一张红漆圆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精美的菜肴，六副碗筷。
  林天养与陈婆婆相依而坐，说着些祝福话同饮一杯，齐齐没有动筷，沉默无言。
  今夜本该是顿团圆饭，却因一场大火弄得愁云笼罩，家中冷清至极。
  在陈婆婆的劝勉下，他简单吃了几口，便起身回了房间。
  “还是等明日刘掌柜把东西和银子送来之后再告诉姐姐吧，现在我怎么说她也不会信的。”
  看着书房中摇曳的烛光，他叹息一声，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闭之后他并没有睡觉，而是盘腿在床上坐好，开始修炼天衍九星诀。
  “明日家中的困境就会全部被转变，从今往后，我一定要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他缓缓合上了眼睛。
  夜里漫天星辰闪烁，正是星辰之力最为强盛之时，源源不断的星辰之力不断汇入他的识海之中，念力九星缓缓运转，品质愈发精纯。
  在他潜心修炼的时候，四海商会中的七楼议事厅中，灯火通明。
  有些疲倦的王紫嫣靠在紫檀木椅中，手中握着一颗通体乳白，隐有光华流转的丹药。
  清新药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改良回灵丹，提升半数药效……”王紫嫣捏着这颗丹药细细端详，目光一凛：“如此了得的丹药，你为何不马上来禀报？”
  刘东海噤若寒蝉，老脸涨红：“老奴当时一时糊涂，知道您在商讨要事，不敢前来打扰……”
  “砰！”王紫嫣一掌拍在把手上，杏目圆睁：“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丹药意味着什么吗？要事？还有什么比这更紧要的事，你这把年纪都白活了吗！”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若因你而错过结交一名炼药宗师的机会，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刘东海连忙跪下，急道：“大小姐先别生气，我已留下林公子的住址，明日我亲自带人前去送货，绝不敢错失如此天大良机！”
  “算你还有几分聪明！”王紫嫣怒气稍减，但也没让他起来：“明日你定要亲自前去，亲口告诉他，除了他要的那些畅销丹药，四海商会将会每月另外为他提供十枚元灵丹！”
  “十枚元灵丹？”刘东海震惊抬头，不解道：“元灵丹乃是七品丹药，恢复念力的效果远非改良回灵丹可比，一枚售价高达万两银子，大小姐，林公子毕竟不是炼药宗师，我们真要下如此重本吗？”
  王紫嫣瞥了他一眼：“他当然不是炼药宗师，若那名改良回灵丹丹方的炼药宗师在他身边，他为何还需问我们讨要丹药？”
  刘东海闻言一愣，先前他只想讨好林天养，倒是没想过这一点。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需要能为他提供丹药的人！”王紫嫣嫣然一笑，美眸泛光：“他要的是恢复念力的丹药，又进入过测验室中，说明他本身很可能就是一名画师！”
  “一名极有可能是画师，身后又有一名炼药宗师的人，难道不值得我们下重本去拉拢？”王紫嫣悠然靠在软塌之上，很是慵懒。
  若林天养身在此地，只怕也会叹服王紫嫣的聪慧，然后开始怀疑胸大无脑这个词语的真实性……
  “画师？”刘东海想起那股逼人的气势，心头顿时明悟，若不是画师，如何有那般气场！
  “大小姐说得对，林公子真的有可能就是画师！”他忽然想起林天养让他转交的那幅画，连忙慌乱起身，从怀中掏出那张画纸送到王紫嫣面前：“大小姐，此子画技之了得，老奴简直见所未见！”
  “见所未见？”王紫嫣秀美微皱，刘东海身为四海商会掌柜，经手过无数名家画作，怎么可能对一个少年的画技有如此高的评价？
  不过当她拿起那张画纸之后，她也终于明白了何为见所未见。
  单薄画纸之上，赫然是她嫣然微笑的画面，明眸皓齿，杏眼灵动，不论是乌黑的发丝，还是眸中的亮光，就连衣服上的纹路也是画的一清二楚，逼真到了极致，若不是她还清醒，都以为自己此刻身在梦中，梦见了自己在微笑的画面！
  天衍大陆流传的都是水墨画，她从未见过如这般用色细腻，线条完美，明淡逼真的画作，简直就像是……一面能够追溯时空的镜子！
  “是那个少年？”王紫嫣万般惊讶之中，认出了背景是在四海商会门口，很自然地想起了那名挡在她身前的少年，更觉震撼：“就连背景都画得如此栩栩如生，他不过看了一眼，居然就能将整个画面画出来？”
  此等画技简直空前绝后！
  王紫嫣娇躯轻颤，猛然起身：“刘掌柜，明日带上所有能恢复念力的丹药，我亲自与你一同前去！”
  “什么？”刘东海惊叫一声，不敢相信：“大小姐你要亲自去找林公子？”
  “正是！”王紫嫣美眸之中尽是兴奋光芒，目光舍不得从画纸上离开：“有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画技，只怕不能再叫林公子了，而该称他为林大师！”
  刘东海整个人都有些呆了：年仅十六岁的画道大师吗？
  …………
  天刚破晓，沉浸在修炼之中的林天养猛地睁开眼睛，闪过一道滔天怒意。
  他听到了门口处传来的声音。
  “林天婉，今日你若不还钱，我就让你家也起一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