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 好宝贝

  “他来了!”
  小喵双手扶着无忧的肩,略显老成的脸上神色很是严肃,幽深的眸子里是浓浓的担忧和凝重。没想到,都三年了,他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难道他们真的就躲不掉吗?
  听见小喵的话,无忧精致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双手捂着脸缓缓地蹲下了身子,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双肩轻轻地颤抖起来。
  她,竟然哭了!
  “掌柜的”
  小喵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把她的头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唤道。
  “小喵”
  无忧把头埋在小喵宽厚的胸膛里,哽咽出声,这几年,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个对她来说最亲却也给了她致命伤害的人,哪知道,他,她的父亲,依然是她心里一道永远抹不去的阴影。
  她的父亲,原名江砀,北陵国的国师,善谋权术,为了北陵国不惜牺牲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无忧的母亲。
  北陵国在南朝的北边,相距上千里路,终年冰天雪地。
  北陵,南朝,西陵,东沃四国,就属北陵国最是贫穷,人口最少,因为长年冰雪的原因,每年都会冻死无数的猪狗牛羊,甚至北陵的黎民百姓。
  所以北陵国的国君听从了江砀的建议,大量培养军队,希望能有朝一日能够从邻近的西陵或者东沃国占得一席之地,最好是把他们的北陵都城都换一个地方。
  本来子民就稀少的北陵百姓终是苦不堪言,因为每家正当壮年的不管男女都得抓去服军役,男的训练打仗,女的就负责后勤伙食之类的。
  无忧的母亲本是北陵最大的商贾之女,因为不满江砀把自己娘家唯一的一对龙凤胎侄子都抓去服役,经常和江砀吵闹。恰巧这时军营传来了龙凤胎侄子不堪军营苦训而逃跑被乱棍打死的消息,无忧的母亲便哭闹着要江砀偿命,江砀一怒之下竟失手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那一幕,恰巧被只有十二岁的无忧偷看到。
  那一刻,她吓得浑身发抖,幸好是小喵捂着她的嘴带她离开了江砀的房间,才没被江砀发觉自己杀了妻子的事实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到。
  “无忧”
  小喵闭了闭眼,轻轻地唤道,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唤无忧的名字。
  他本是无忧身边的一个小厮,只比无忧大一岁而已,当年那个房间里满屋四溅的鲜血他仍记忆犹新,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江砀竟是一个如此血腥暴躁之人。
  那之后,无忧开始每晚做噩梦说胡话,不敢看自己的父亲,一看见他就会害怕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带着无忧悄悄地离开了江砀的家,离开了北陵国。
  至于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是怎么来到南朝的,还有路上的艰辛容后再说。
  “小喵,你确定你没看错?”
  无忧抽泣了一阵,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满含希冀地问道。
  北陵离南朝千里之遥,江砀还是北陵国师,没事来南朝干什么?
  难道只为了找她吗?
  无忧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其实小时候,江砀还是很爱她疼她的,可是在她十岁之后,江砀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整天忙于帮北陵皇帝招兵买马,根本不顾家里,甚至一月两月也不归家,更别说陪陪妻子和女儿了。为此,无忧的母亲平时也有诸多怨言,经常晚上独自偷偷垂泪,年幼的无忧却根本不懂父亲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和小喵离开北陵的途中,听到沿途百姓对当朝国师的评论,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父亲,竟然如此不受待见。
  她想,北陵皇帝估计是个瞎子或者聋子吧?才会看不到众多黎民百姓的心声,才会让她的母亲死于自己的丈夫之手。
  而她,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看着无忧带着希冀的眼神,小喵满眼的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他能理解她的心情,无忧消失了整整三年,作为父亲的江砀如果一直不找这个无故失踪的女儿,换做谁都会感到心寒。
  可是,如果真的找来了,那无忧又要如何面对呢?
  杀了他?
  或者,不见他?
  对无忧来说都是另一种伤害啊!
  跟着无忧这么多年,他其实很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
  “如果不想见,就别见了吧。他再来的话我去打发了他就好。”
  小喵伸出长长的手臂,把她抱在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
  就算没有别的亲人,无忧一样会过得很好,他也会努力让无忧过得很好。
  “不用!”
  无忧从小喵怀里起身,伸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咬牙说道,“我要见他!我要问问他当年如何能下得了手杀了我母亲!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才来找我这个消失了许久的女儿!”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里又带了一丝哽咽,眼眶也开始微微发红,纵然混迹江湖好几年,可终究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女而已啊!要是生在一个普通家庭,也许还在父母膝下撒娇卖萌呢!
  而她,却经历了那么多,也背负了那么多。
  “无忧”
  小喵轻声唤道,他的心里担忧得紧,如今的无忧和三年前的无忧可是完全判若两人,完全有实力和江砀放手一战,这要是父女两人万一打起来
  “他住哪里?我这就去找他!”
  无忧说着,挣脱了小喵的怀抱,迫不及待地转动着娇小的身躯就要往外走。
  “诶,你等等。”
  小喵握住了她的小手,重新把她拉了回来,盯着她的眼睛看进她清亮的眸子里,
  “放心,估计他很快就会再来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至于见,或者不见,我都会陪着你的。”
  小喵深情地说着,幽深的眸子里倒映着无忧娇小的身子。
  还有,带着泪痕的花脸。
  “真的?”
  “真的。”
  小喵认真地点点头,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无忧的鼻子笑道,“快去洗把脸去,瞧你这小脸花的,等会儿被他们看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哎哟喂,你干嘛打人?”
  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脚背叫道。
  “谁让你对我动手动脚了?不打你打谁?”
  无忧昂着略脏的小脸扬眉说道。
  “哟喂,敢情我们忙得要死,你们俩倒还有空在这里打情骂俏的啊?不知道里面还有病人呢吗,也不知道注意一下影响诶,你跑什么跑啊?心虚啦?”
  红菱一手拿着两副药一手端着一个食盒从院门外走了进来笑道。
  “你你你这速度倒是挺快的啊,我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小喵抓了抓头发,瞥了一眼无忧落荒而逃的身影,红着脸有些尴尬地说。
  然后一转身,“咣当”撞在了廊柱上,双眼顿时冒出了星星。
  “哈哈哈哈,你们俩肯定有*情!”
  红菱看着小喵惊慌失措的样子顿时笑弯了腰,一边笑一边大声说。
  “胡说八道!”
  小喵揉了揉额头,愤怒地瞪了红菱一眼,伸手一把抢过了红菱手中的食盒,快速往后厨而去。
  特喵的,死红菱,嘴巴真的好欠抽,明明是美好的爱情却硬是让她说得那么龌龊
  真想趁她睡着了把嘴给她缝上。
  他一边走一边忿忿地想着。
  红菱把药交给了叶洛璃去煎,而她自己来到了二娘的房间里,相比于照顾病人,她对二娘的毒物更感兴趣。
  二娘的房间里,除了睡觉用的床榻外,到处都摆满了瓶瓶罐罐,就连床头边,书柜上,梳妆台前,甚至吃饭的桌子上,都有瓷瓶木罐的身影。
  而二娘,此刻正坐在饭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一个水盆。
  水盆里,正是刚才给云蝶擦伤口用的白色毛巾,此刻正泡在水里,原本是干净的一盆清水已经被云蝶的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白色的毛巾变成了血粉色,静静地躺在水里。
  红菱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并没有打扰皱着眉头盯着水盆看的二娘,而是轻手轻脚地抬了一张椅子,悄无声息地坐在了二娘身边,好奇地和二娘一起盯着盆里。
  她就不信了,里面难道能盯出一朵花来?
  二娘抬头看了红菱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然后从一旁放着的“毒”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滴透明的液体,滴到了已经是鲜红色的水盆里。
  红菱屏住了呼吸,深怕错过了什么,毒术,一直是她想学而学不成的,师父曾说过她不是那块料。
  所以,能在二娘这里偷点师也是不错的。
  只见那滴液体就像油珠一样,在水面上漂浮晃荡了好一会儿,才沉到了血水中消失不见。
  一老一少就这样像两个木头人一样紧紧地盯着鲜红的一盆血水,如果有普通人此刻闯进来看到,肯定会吓个半死。
  一刻钟
  两刻钟
  很快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鲜红的血水里出现了一丝淡淡的黑色,长长的细细的,就像头发丝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黑,蜿蜒在红色的血水里,格外显眼。
  “终于成了!”
  二娘兴奋地一拍大腿大叫道,吓了红菱一大跳,这老婆子就不怕把自己的腿给拍残了?
  二娘从箱子里拿出另一个干净的空小瓶,拧开瓶塞,瓶里有一个精致小巧得不能再小的竹勺子,她把它拿了出来,轻轻地伸到了血水里,血水微微荡漾,那根黑丝也随着水波轻轻蠕动,就像有生命的虫子一样,貌似要往毛巾上游去。
  说时迟那时快,二娘无比迅速地用勺子把伸到了黑丝前头,然后往前一舀,黑丝就全盘都在小勺子里了。
  “这是啥玩意儿?”
  红菱撑着下巴好奇地问道。
  “啥玩意儿?小红菱啊,你可不知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啊!”